會議室裡的氣氛此時格外不同,每個人都面面相覷。
因為今天一早已經發生了兩件極為不尋常的事情——
平常總是蹺班的太陽騎士準時出席,平常總是守時的審判騎士遲到缺席!
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……
抬頭看了看時鐘,「奇怪?審判怎麼還沒來開會?」我打破沉默對著眾人詢問。
每個人都搖搖頭。
就在疑惑之際,會議室的門被打開了。
「審……太陽?!」看見來人我傻眼。
回頭望向眾人,表情各個如同我錯愕。
七嘴八舌過後,接下來情況變成太陽指揮所有人一同尋找審判。
「審判騎士長會不會忘了今天要開會,所以已經去審判所了呢?」
在詢問聖殿大門的守衛聖騎士確認審判沒有出門後,羅蘭不太肯定的問道。
「去看看。」太陽回答。
我們因此從會議室外的走廊一路問到審判所,卻完全不見審判的蹤影。
「審判人到底去哪裡了?」太陽顯得有些煩躁,他不停的搔頭。
「隊長他的房間也找過了嗎?」維達十分慌亂的問道。
這時,「所有訊問室都找不到審判長,他到底去哪裡了,該不會又……」如此慌張的高喊來自查遍所有訊問室,卻一無所獲的刃金。
「先去他的房間看看。」太陽打斷了他的話。
於是我們隨即趕往審判的房間。
抵達目的地後,太陽率先敲了門。
礙於幾乎所有聖騎士長的身高都比自己高出一顆頭,我只好踮起腳尖、拉長脖子,在後方探頭探腦。
誰知卻正好瞧見太陽將整個房門拉開,門後是僅穿著內衣的審判。
我趕緊滿臉通紅的把頭縮回去。
不過我好像瞥見說是睡過頭的審判掛著黑眼圈,眼神似乎還透著一絲渙散?
該不會是因為工作太累?
「下次邀審判出聖殿逛逛好了。」我心裡暗自決定。
「難不成世界要毀滅了,所以太陽才會準時出現,而審判長才會睡過頭?!」
刃金不可置信的尖叫聲打斷了我的回想。
「就算世界要毀滅了,也只會發生審判睡過頭,不可能是太陽準時出現。」大地酸溜溜地看著太陽損道。
太陽馬上回嘴:「大地兄弟,光明神在上,太陽我發誓,就算是世界毀滅而太陽缺席會議,必定是因為太陽正代替著光明神,拯救祂深陷於水深火熱的子民們。」
「然後所有的公文還是落到我手上,唉……」暴風幽幽地嘆息道。
「沒關係啦,至少還有魔獄和我會幫你的。」綠葉好心的拍拍暴風,表達安慰之意。
暴風帶點感謝的回應道:「說的也是。」,接著轉頭對我說:「對了,幻靈上次改的公文也不錯啊。看來除了魔獄,我又多一位幫手了。」
沒想到太陽聽聞暴風此話,馬上搶著開口:「原來在光明神仁慈的照耀下,幻靈騎士長也已熟稔聖殿事務的運作,而能夠協助暴風兄弟改公文了。慈悲的光明神啊!想必您已感受到太陽終於能夠卸些許重擔的喜悅之情。」
太陽說完居然賊賊地看著我。
「謝謝暴風你的稱讚。可是,我只改過一次其他人的公文。」我立刻舉手向所有人申明。
太陽彷彿沒聽見,直接把暴風給他的一本公文,光明正大地推至我面前,還露出他優雅的「太陽式笑容」。
果真是十二聖騎士中陰謀詭計最多的太陽騎士,逮到一句話就能趁火打劫。
「太陽騎士長,幻靈騎士長她身兼神殿接待員,公務已十分繁忙,請你自行處理你應該處理的工作。」審判用不容質疑的口氣對太陽說。
太陽聽見審判開口,連忙迅速抓回他的公文,還一邊小聲地咕噥:「我這個聖殿領袖就沒有公務繁忙嗎……」
大家瞧見審判只瞪了太陽一眼,太陽就閉嘴了。
「審判!審判!」
我站在審判房間門口左顧右盼一會兒,接著小力敲門、小聲的喊他。
當門一開看到審判的同時,我立刻對他比出噤聲的手勢,拉著他就往我自己的房間快步走去。
還好走廊上沒人,審判也沒出聲。
迅速進房間、關門、上鎖,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。
「妳……」審判對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只吐出這個字。
我不慌不忙的打開衣櫥,一邊開口說:「我聽前任審判騎士說,你總是專注於工作,常常忘了給自己放鬆的時間……」
一邊拿出了兩件斗篷,我繼續解釋:「所以趁著今天休假,我們出去閒逛吧!」
「妳見過我的老師?」
「嗯。」
簡單回應審判後,我把其中一件黑色的斗篷迅速地塞到他手上。
我也快速地披上自己的白色斗篷。
當我整理好身上的斗篷,回過頭來,卻發現審判露出為難的神色搖了搖頭。
「拉芙兒,我手邊還有一些工作,抱歉沒辦法跟妳出去。」審判表示。
我一聽,用十分堅持的語氣回答他:「審判!你前幾天開會遲到的事情把大家都嚇壞了!大家都看的出來你是太過勞累,身體不堪負荷。」
審判還是無動於衷。
我不放棄地繼續強調:「這也算是對你的老師交代吧?他一點都不希望自己的學生一直埋首工作,卻沒有任何休閒活動。」
於是我把他手上的斗篷再拿回來,直接不容他拒絕地幫他披上。
「嗯,很合身!」我上下打量著審判,滿意的說。
或許是搬出前審判騎士的話起了作用,審判他不再婉拒,而是安靜的把他自己身上的斗篷整理整齊。
「走吧!」我拉著審判,準備伸手開門。
「等等,這樣直接出去好嗎?」
「今天是放假日!況且我們走的方向不會有人的。」我回頭,充滿信心的向他保證道。
沒錯!我決定再次走「幻靈騎士偷溜專用路線」,而且這次是帶著審判騎士!
在我們走出神殿前,審判一路上都緊繃著臉沉默不語,直到從側門出了神殿後……
「拉芙兒,沒想到妳能知道這個側門,還規劃出這樣的路線,該不會是太陽告訴妳的吧?」審判苦笑著問,但是臉上表情頓時放鬆不少。
「沒有啦,完全是自己因為新來的時候,忙著東奔西跑,結果無意間發現的。」我對審判吐露了一半的真相。
雖然感覺審判應該知道之前流氓事件,我是從這裡進出的,或者他的老師已經告訴他了。
看了看手錶,距離我計畫的驚喜開始還有一些時間。
於是我隨口問審判:「審判,你想去哪裡嗎?」
「沒有……還是妳可以陪我去中央廣場旁的甜點店嗎?我幫太陽買個藍莓派,不然他晚上又會要我爬牆出去買。」審判感覺對此十分無奈。
「是沒問題……不過那家店的排隊人潮真的不是普通的多。」
既然審判都這麼開口了,但是想到上次看到的人龍,我不禁有點擔心會不會影響到我的計畫。
為了不打壞計畫,我拉著他就趕緊往甜點店前進。
途中,據審判表示,民眾對於審判騎士的形象感到恐懼,所以他每次去甜點店都不用排隊,因為民眾總是見到他就遠遠躲避。
這話讓我鬆了一口氣。
當我們到達時,店門口的排隊人潮仍是絡繹不絕,我和審判便立刻走上前去。
奇怪的是,民眾這次並沒有自動躲開,甚至沒有人特別注意到我們。
我轉頭看審判,他也是滿臉疑惑。
這時,有個捧著滿滿一大袋甜點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經過我身旁。
當她剛好看見我,就童言童語的說:「祭司姐姐,妳也要買藍莓棒棒糖嗎?」
看到這麼可愛的小女孩,我笑著回應:「對呀!姐姐正在排隊呢!」
「祭司姐姐,給妳!」她從袋子裡掏出一隻棒棒糖舉到我面前。
「謝謝妳唷!」我摸摸她的頭。
等我接過棒棒糖,她就又蹦蹦跳跳地離開了。
小女孩離開不久,審判突然從背後拍了拍我肩膀。
他小聲的靠近我耳邊說:「看來是妳的斗篷遮掩效果很好,那個女孩才會覺得妳是祭司,而民眾才會沒發現我是審判騎士。」
原來是這樣。
等到我們幫太陽買好藍莓派,走出甜點店門口時,我再看了看時間……
「不好啦!居然接近傍晚了!快來不及啦!」我情急之下叫了出來。
審判對我大叫的行為搖了搖頭,臉上充滿一頭霧水的表情。
就在他剛開口詢問:「拉芙兒,妳……」
我二話不說便再次拉著他,朝城外森林的方向奔去。
「呼……呼……終於到了……」我喘著氣說。
不像我早已氣喘吁吁,審判經過剛才被我一直拖著跑了這麼大段路,竟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問:「這裡不是森林嗎?妳為什麼要帶我來這裡?」
我實在沒有辦法立刻回應,只能等到自己呼吸較為平順才開口回答:「這裡是我的秘密基地,離我以前住的地方不遠。」
雖說是回答,但我的答案卻不是正面回應審判的問題,我突然對此有點緊張。
沒想到審判難得不去追問他先前的提問,反而有點感興趣的詢問:「妳以前住在這附近?」
我點點頭,放心的接下去說:「以前每天傍晚我總是喜歡來到這裡。聽著蟲鳴鳥叫,或是流水聲,彷彿就可以把所有不開心不順遂的事情拋開。」
「是嗎?這不太像妳會做的事。」
我一聽,微微笑了笑,補充道:「而且這裡的夕陽特別不一樣。」
「休息一下吧,這片草地很柔軟很舒服的。」我提議。
接著我自顧自地躺下,閉上雙眼,就像以前一樣。
忽然審判的聲音響起,他開口:「我想聽聽妳的故事。」
我慢慢睜開雙眼,發現原來審判他也在我旁邊躺下。
我輕輕的問道:「審判,你記得有個總是送劍到你家的小女孩嗎?」
隨著眼前熟悉的一切,我的思緒跟著回到第一次遇見審判的場景。
記得當年我才十歲,某天身為鑄劍師的父親,要我將一把比我自己身高還要高出許多的劍,交到葉芽城內某個叫費爾 ‧ 路斯恩的人手上。
出門前,父親特地千叮嚀萬囑咐,要我不能亂跑,一定要準時完成工作。
那是我頭一回進城,雖然只是為了交貨,但仍然感到十分興奮。
抵達葉芽城後,城裡五顏六色的建築,與形形色色的人頓時吸引了我的目光。
如此多新鮮的事物,讓我一時之間忘了父親交代的任務,就在城內到處閒逛。
也不知道晃了多久,直到發覺自己居然走在一條人煙罕至的偏僻小徑時,才記起還未完成父親交代的事情。
我沒有目標的開始奔跑,但是眼看到處都四下無人,附近又依稀傳來陣陣怪異的聲響,讓還是小女孩的我感到十分驚恐不安。
「我不可以哭,哭了就真的沒辦法找路了……」
我只能停下腳步,獨自蹲在路旁,低頭強忍著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,努力的安慰自己,卻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「妳迷路了嗎?」一個聽起來充滿擔心的聲音從我頭頂傳來。
我抬頭,原來是一個看起來比自己年紀大一些的男孩,正站在自己面前。
我點了點頭。
「我叫雷瑟 ‧ 路斯恩,旁邊那把劍是妳的嗎?」男孩雙眼微微發亮,指著我用小推車裝著的劍問。
「你叫雷瑟 ‧ 路斯恩?那你認識費爾 ‧ 路斯恩嗎?他住在哪裡?」聽到男孩的名字,我想起父親所提到的名字,連忙發問。
男孩笑了笑,主動伸出他的右手對我說:「那是我叔叔,我和他住一起,妳有什麼事要去找他嗎?我帶妳去。」
「那把劍是我爸爸要我交給你叔叔的。」我回答,然後也伸出手。
男孩的力氣很大,雖然他只握住我的一隻手,卻能一把將我拉起。
就這樣,他牽著我的手,朝他叔叔家前去。
雖然路上遇到幾個覬覦那把劍的匪徒,但是都被男孩以當時的我認為無比高超的劍術,打到狼狽的逃跑。
「謝謝。」我忽然感到放心不少,臉上露出甜甜的笑容向他道謝。
那次,我終於順利的完成工作。
後來父親便時常要我送劍到男孩家,有時我會逗留一會,只為了看他練劍。
偶爾男孩也會指導有些基礎經驗的我。
「而那時的男孩總是常說:『要變得更強,才能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。』」我模仿著審判當時的口氣對他說。
「難怪第一次在會議上見面,還有後來看到妳握劍的方式,會讓我感到很熟悉,原來妳就是那個女孩。」審判揚了揚眉。
「可是為什麼自從我進入聖殿實習後,就不曾再見到妳?」審判有點疑惑的問。
此時他看著我,眼神莫名的柔和。
我搖搖頭,只說了句:「因為不久後我便離開家,獨自搬到這座森林中。」
我說完便繼續陷入沉思,其實不願說出口的部分是……
直到某天,我再度拜訪他們家時,從他叔叔口中得知了他前去光明神殿當實習審判騎士消息。
發現可能再也見不到他,讓當時的我感到有些失落。
至此以後,我便不再答應父親幫忙送劍前往他家。
再過不久,我便離開家,獨自搬到這座森林中,開始了訓練自己的歷程。
十年後,就在新王登基遊行的那天,我在擁擠的人群中,目睹了有人丟擲蕃茄砸向堂堂審判騎士的一幕。
那是我第一次看到成為審判騎士的雷瑟。
幾天後,我便受光明神的指引,來到了聖殿……
「拉芙兒,我希望妳私底下能像以前一樣叫我雷瑟就好。」審判突然再次冒出一句話,打斷了那段我有點黯淡的回憶。
夕陽即將西下,金色餘輝從層層疊疊的樹葉縫隙中,點點撒落在翠綠色的草地與我和審判兩人的身上。
~待續